最恐怖的夫妻相

今夜我不关心人类，我只关心你

我爱你，爱到没有自己。

李国庆是一觉醒来，才发现事情不对劲的。

妻子孙菊芳还在酣睡，轻轻地打着呼噜。李国庆穿上大衣时，不经意往妻子脸上瞥了一眼：孙菊芳的嘴角，冒出来一根黑色的毛。

更准确地说，是她右侧嘴角的1厘米处，长出了一颗小小的黑痣，而在这颗黑痣上，一根毛破土而出，看上去细细软软，但长势喜人。

李国庆一下子目瞪口呆。

这颗痣和这根毛都太熟悉了，因为李国庆右侧嘴角的相同位置，也他妈地长着一颗大黑痣，痣上有一根又粗又硬的大黑毛！

李国庆不由得暴起，发疯一样地冲上前去，对着熟睡中的孙菊芳结结实实地抡了一巴掌：“孙菊芳！你他妈长这颗痣是什么意思？”

孙菊芳一下从甜甜的梦里痛醒来，发现自己的嘴角不住地流着血，又腥又咸。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，一时间不知所措：“…国庆？你怎么了？你说什么…什么…贼？家里遭贼了？求你了…你别打我，求你了，你慢慢说好不好？”

李国庆眼看孙孙菊芳装做不知情，气不打一处来，又对着她另一侧脸扇了一耳光。“别人只是嘲笑我，你倒好，居然特地长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痣来羞辱我？”

孙菊芳觉得两边脸都火辣辣地疼，血流得更凶了。她又疑惑又害怕，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
“哭你妈！赶紧把衣服穿上，医院！”

李国庆边骂边走出了门，孙菊芳听到“砰”的撞门声。

一

中医院。

李国庆在门外闷着头抽烟，妻子在房间里点痣。

刚刚在楼下挂号，一个女医生凑过来，疑惑地问孙菊芳：“激光祛痣？小姐你满嘴都是血，不用挂急诊？”顿了顿，瞥了李国庆

一眼，又凑到孙菊芳耳边说：“如果是家暴，告诉我，我有朋友在妇联，可以帮忙。”

孙菊芳连忙摆摆手：“不是不是，我没事…”然后就上了楼。

李国庆抽着烟，心想自己今天早上，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点？他刚垂下头，又腾地站起，不怪自己，是孙菊芳更过分！她怎么就敢长那样一颗毛痣在脸上？这不是在摆明了嘲笑我吗？

李国庆脸上的毛痣，是他最不能戳的痛处，就像和刚死儿子的人夸耀自己家儿子多么聪明懂事一样，十有八九会被暴揍一顿。龙有逆鳞，触者必死；凤有虚颈，犯者必亡，李国庆因为这颗痣，不知道遭了别人多少白眼，受了多少嘲讽；也不知道因此和别人起过多少冲突，打过多少架。

连大学毕业后找工作，都被所有用人单位嫌弃，即便笔试是第一名，也过不了第一轮面试。

因为这颗痣实在是太大，太丑，太惹人注目了。

有段时间电视上热播一个古装电视剧，全剧最大的丑角是一个县衙里的师爷，也长着这样一颗奇大无比的毛痣。

那段时间，李国庆连门都很少出。

没想到李国庆最后还是进了市委——当一名保安。发工资时，保安队长对他说：“你痣上面那根毛真是绝了，连钟馗都没你凶神恶煞啊。真的，虽然你是名牌大学毕业，但当保安绝对更适合你。”

李国庆拿过队长递过来的块，“嘿嘿嘿”地陪着笑。

李国庆知道，一直到今天早上，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有孙菊芳不嫌弃自己，不嫌弃自己丑，也不嫌弃自己穷。

然而今天早上看到孙菊芳脸上的那颗痣后，李国庆对一切都彻底绝望了。

二

孙菊芳坐在手术椅上，一股烧焦的肉糊味往自己的鼻子里钻进来。

她一直到现在还处于懵逼状态，为什么才过了一个晚上，自己脸上竟然长了和李国庆一模一样的毛痣？早上从剧痛中醒来后，她看到床边暴跳如雷的李国庆，像只即将被宰杀的小兔一样，害怕得瑟瑟发抖。

照了镜子，孙菊芳才知道了李国庆生气的原因。她摸了摸嘴角的伤口，安慰自己说，这事不能怪李国庆，换做是我，我也受不了。

孙菊芳和李国庆在大学是同学。她是系花，追她的人可以一直从一食堂排到二食堂；李国庆是超级大学霸，专业绩点遥遥领先第二名，国奖从未让他人染指。

因为朋友很少，李国庆把其他时间都投到了公益事业上，每年都去山区支教，还在学校办了第一个动物救助站，收养了一百多只流浪狗。

孙菊芳也喜欢狗，经常去动物救助站当义工，也就是在这时候，她被李国庆的爱心所感动，慢慢地，就和李国庆走到了一起。

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，虽然身边各种人议论纷纷，但如人饮水，冷暖自知，既然孙菊芳铁了心要在一起，其他的阻力也就变得不值得一提。

孙菊芳毕业后不久，就嫁给了李国庆，生活虽然穷，但也过得下去。

两个人第一次争吵，是李国庆又一次面试失败后，孙菊芳终于不耐烦地说：“既然这颗痣那么麻烦，医院点掉呢？”李国庆的脸当场就黑了。

医院问过，医生说你的痣太大了，入皮太深，强行把这么大一颗痣挖出来，脸上多了一个坑不说，还有可能引发癌变。

从那以后，孙菊芳再也没提过痣的事，但她能感觉到，李国庆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
今天早上并不是李国庆第一次打她，孙菊芳也知道李国庆背着她偷偷找过小姐。但她都闷在了心里，因为她爱着李国庆。李国庆心里太苦了，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，适当地发泄一下，并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。她总觉得，李国庆总有一天会变回来。

“点完了，可以睁开眼睛了。”医生对孙菊芳说。

孙菊芳从房间里走出来，摸了摸嘴角的坑，想到自己曾经是好看的系花，现在却毁了容，难过不已。抬头看到李国庆，孙菊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。李国庆走上前，伸出手，温柔地把孙菊芳嘴角的血块轻轻揩掉了。

医生在身后笑着说：“刚才没发现，你俩还真有夫妻相啊。”

孙菊芳看到李国庆眉头不露痕迹地皱了起来。

李国庆和孙菊芳都想不到，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，却还在前面等着他们。

三

第二天，李国庆是在妻子的哭声中醒来的。

孙菊芳坐在墙角，一只手抓着一把水果刀，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一个什么东西，脸上血肉模糊。李国庆吓得魂飞魄散，扑过去抱住孙菊芳：“怎么了？！怎么了？怎么了啊？！给我说话啊！”

孙菊芳抬起被头发遮住的下巴，嘴角被剜掉了一块肉。

李国庆呆住，转而又想到了什么，他疯狂地把孙菊芳攥紧的手掰开，然后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。

孙菊芳的手上，是一块圆滚滚的黑肉。

更准确地说，是一颗硕大的痣，痣上有一根黑黢黢的毛，又黑又硬。

孙菊芳嚎啕大哭：“不要打我，我已经把痣割下来了，国庆求你了，你别打我了好不好？”

李国庆的头都要裂开了，自己的妻子在脸上相同的位置，长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痣，这怎么也让他无法理解。孙菊芳还在哭，他走过去把孙菊芳散乱的头发拨开，想安抚一下自己的妻子，然而接下来的事情，让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。

孙菊芳的脸，竟也变得和他一模一样！

这一切是那么荒唐！那么令人难以置信！仿佛上帝在和他开一个最恶意的玩笑。

我一辈子已经那么苦了，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？

李国庆觉得自己彻底疯了。

四

后来李国庆回想起整件事情，才发现孙菊芳离开自己，就和变得像自己一样，是从一开始就有了先兆的。

先是越来越多的人说他俩有夫妻相，孙菊芳的鹅蛋脸慢慢变方，眼睛也慢慢变小，李国庆以为不过是岁月这把杀猪刀用在了孙菊芳身上而已，于是就没有放在心上。

孙菊芳嘴角的痣也出现很久了，但她一直没有告诉李国庆，每次都用粉底遮住。直到那天早上，痣突然变得很大，才被李国庆发现。

曾经的大学霸李国庆翻遍了所有的可能找到答案的书，最后都失望地扔在了一边。就在他苦苦思索而不得的时候，有一天，已经变成了李国庆的孙菊芳对他说：“国庆，我也想了很久，唯一可能的原因是我太爱你，慢慢地，就变得和你一样了。”

孙菊芳说话时，嘴角的那根毛上下抖动，甚至都和李国庆一模一样。

李国庆皱起眉头，他还没习惯和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人对话。

李国庆说：“你难道就不爱自己吗？按照你的逻辑，你想办法让你更爱自己，那样你不就可以变回来了？”

“不，国庆，我也试过，但我做不到，我没办法爱自己比爱你更多。”

“……那你难道就没有其他爱的东西了吗？”

“刚和你在一起时，我爱你，也爱狗狗；之后家里经济条件不好，我爱的东西又多了一个，那就是钱。如果有钱的话，我和你就可以生活得很好，我们也就可以养得起一条狗狗了。”

“我去你的，你口口声声地说爱我，那你就他妈的就变成钱啊！”

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，一个多月后，李国庆起床时，看到孙菊芳真的变成了钱。

说得更准确一点，是一大块金砖。

李国庆高兴得发狂，按照之前和孙菊芳商量好的，他去黑市的典当行里，把金砖卖了整整万，然后在回来的路上，给孙菊芳买了一条狗。

第二天起床时，孙菊芳又睡在了李国庆旁边。

坊间从此多了一个传言，说是有一个无所不能的飞天大盗，从黑市的金铺里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一大块金砖。

李国庆没有问孙菊芳那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，他也懒得去问。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，至少在李国庆身上是成立的。他再也没有管过孙菊芳，每天出去花天酒地。

孙菊芳每天和狗狗在一起，倒也不孤单，乐得自在。

而李国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，孙菊芳慢慢地变回了自己。

五

5个月以后，李国庆挥霍完了手里的万，终于在一个晚上回了家。

第二天起床时，他看到两条狗在床上盯着自己。

李国庆刚想说些什么，两条狗就扑上来，朝着他的脸一顿撕咬，把他那颗巨大的毛痣咬下来，然后冲出家门，扬长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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