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.王三娶妻县长贺喜白一出狱重新做人
转眼到了暑假,王三老师张罗结婚。喇嘛庙镇的人都传说王三娶飞飞,飞飞则以为他要娶小红,小红又以为是飞飞,但让所有人没有料到的是,王三老师娶的是自己班上还没有毕业的学生——两个月前已经辍学——实际上是因为与王三老师谈恋爱被学校开除的学校校花李金凤。小镇哗然,连那几个要饭的乞丐都笑得前仰后合,把讨饭的铁碗摔得叮当响,连穿街而过的电线杆子也笑出声,连校园里的几只野猫都蹲在学校的食堂的房梁上笑得鬼哭狼嚎。不管谁笑王三老师,王三老师要结婚是不可更改的了。教书的王三,写诗的王三,娶了自己的学生,刚放暑假,消息就传遍了全镇。
婚礼在王三老师的老家举行。
那天,学校的同事来得不多,老师们对他的这桩婚姻很不屑。语文组的十几个同事碍于面子,不得不来,这让王三多少感到欣慰,对于老师们来说,新娘子是自己学校的学生,就不好意思上前天玩笑,婚礼就显得有点清冷。好在乡亲邻里都来贺喜,气氛也算说得过去。
临近中午,一辆白色轿车停在王三老家门口,副县长木子从车子里钻了出来,身后还跟着一名拎包的女秘书,接待客人的乡邻主持人包大叔一时没认出这位官人是何许人也,赶忙迎上去,嗑巴巴地说:“快请,快请……”
这时有人认出是木子,提醒了主持人包大叔。包大叔赶紧大声招呼道:“木子县长到,有请木县长——”声音格外响亮、,带着喜悦和自豪。他边往院里让着木子,边小声对身边的小伴当说,“快去叫王三,就说木县长到!”
木县长亲自到偏僻的小山村给王三老师祝贺新婚大喜,这让这个小村子一下沸腾起来、亮丽起来,人们的情绪就像炒菜的香气一样迅速向村外膨胀,客人们都往前涌,争着一睹县长的容颜,有认识木子的挤上前热情握手,俨然老朋友一般,眼神除了看木子,又向人群遛来,那意思是说,看,我和木子是朋友……王三从新婚洞房里跑出来,人们给他让开一条道。
“王老师,祝贺祝贺。”木子上前握住王三的手,王三感到手是热热的,脸却是木木的。
“谢谢,谢谢,你工作这么忙,还跑来贺喜,折煞我也……”王三兴奋不已,拉着木子进屋,人们跟着往里挤,包大叔喊道:“往后,往后,别挤着木县长——”
木县长的到来,顿时让王三的家在村里的地位直线上升。村里有些本来不想参加他的婚礼的人,也举着十元票子前来凑热闹。
村支书本来不屑参加木子的婚礼,早打发自己的老婆按村里礼尚往来的习惯来随个小人情,自己则躲在一户果树承包大户家里与几个万元户搓麻将。有耳目把木县长到来的消息报告给村支书。村支书还怀疑地问了一句:“真的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
村支书“哗啦”一声推倒麻将牌,急不可待地跳下炕,往王三家里赶去,边走边嘀咕:“这个王三,有这等本事,有这等面子,县长亲自上门……”在他的记忆里,王家只是个狗肉户(普普通通的村民之家),王三也不过借考上大学的光,当了一名教书匠,臭老九一个,没啥了不起的。他还记得,副乡长以上级别的干部从没踏过这个小山村的土地,更别说县级干部了,木县长是破天荒的第一人。
原来,王三老师结婚的消息还是飞飞打电话告诉木子的,木子只在电话里“唔唔”两声,没说来也没说不来,就把电话挂了,飞飞以为他不会来,就没有跟王三说。
木子进到洞房,看到娇小含羞的新娘,就对王三说:“王三,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!”
王三激动得直搓手,应和道:“那是,那是,男女平等,互助互敬。”
飞飞从外面挤进来:“哎,木县长,你还真来了?”
“文友结婚,哪能不来,偏赶上我今天有点空闲。不过,我也只是打个照面就走,中午还有市里的领导要接待,说着,从衣袋里摸出三十元钱,递给王三说:“这是我的贺礼,不成敬意啊。对了,我最近出版了一本报告文学集,顺便给你们每人带来一套,请多指正!”女秘书赶紧打开公文包,从里面拿出几本书,递给飞飞和王三各一本,飞飞迅速打开扉页,上面有木子的亲笔题字。
王三把书夹在腋下,握住木子的手说:“木子,你真是为政有声、为文有色啊,祝贺祝贺!”
“噢,对了,下周一在县政府招待所召开这本书的发布会,我物地邀请你们二位参加,你们先看看,准备准备,到时候作个典型发言。”
“没问题,木子。”新郎官王三兴奋地说,“我一定把你作品的深刻内涵挖掘出来。”
“这是你的特长,整天挖掘名著名篇的主题思想,这回也给咱们自己的哥们挖掘一回。”飞飞说。她发现,一说到文学,木子脸上就灿烂,话也亲切自然,一说到行政上的事,她脸上马上肃然,一本正经,甚至是木然,她想提一下白一的事,怕扫了木子的兴,冲了王三的喜,就把话咽了回去。
木子客气地辞别,欣然地往外走,围观的亲友们让开一条道。王三和飞飞往外送,对木子不能在自己家里吃饭感惋惜。
刚出门口,就见村支书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,人们赶紧让开路:“支书来了,支书来了!”
村支书忙不迭地伸出双手:“木县长,别走啊,村子再小,也是你的地盘啊,你能屈尊大驾,光临我村,我代表全村百姓感谢你!喜宴马上开始,怎么也得喝杯喜酒再走……”
木子握着支书那双虚热的手,看着他那张谄媚的脸,自己灿烂的脸一下子僵住,瞬间变得木然,如同硬硬的水泥地面,冷冷地甩了一句,“免了。”用手拨开支书的胳膊,在女秘书的保护下,快步走向门口。
支书被甩一边,却步步紧跟:“唉,木县长给个面子吗……”
木子加快脚步,头也不回。支书知道挽留不住,回头埋怨王三:“王三老师,这就是你的不是了,木县长光临你家,你也该向我提前汇报一声,咱们也好接待一下,你家地方窄小,不是还有村部吗,怎么也比你家宽敞啊!这不是你一家的事,这涉及到全村人的脸面问题……”
“支书啊,木县长是突然造访,我家也是措手不及啊。”王三老师说着,顾不上支书,紧走几步,送木了到小轿车旁边,飞飞也紧上去。
支书还跟后边嘟嘟哝哝,想以自己的身份留下木子。木子仍然不理这个茬儿。飞飞对支书说:“木县长中午还有接待任务,您就别强留他了。”
支书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:“可也是,木县长要管全局,也不能只顾咱一个村……县长你慢点走,欢迎下次再来我村视察。”他刚要上前与木县长握手告别,车门“咚”地一声关上,随后“滴——”地一声,白色轿车绝尘而去。
支书望着车后的一缕尘烟,搓着手,怅然若失。
喜宴开始,亲友们议论的话题由新娘子的年轻漂亮转移到木县长的有情有义上。支书举起酒杯,高声说:“各位父老乡亲、亲朋好友,今天小王三老师新婚大喜,木县长亲临我村,赏光祝贺,这不仅是王老师全家的荣幸,也是咱小村的荣幸。木县长跟我说了,他公务在身,不能在咱村用餐,他让我代他向各位乡亲们敬酒,来来来,大家都端起酒杯,把木县长敬的酒干掉。”他率先举杯,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,然后把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。
贺喜的人们情绪高涨,纷纷举杯,碰杯之声“叮当”清脆,感谢之声“嗡嗡”入耳。
流水喜宴似流水,第一茬坐桌的还没下来,第二茬的人就挤进屋子,夹在几张桌子的空隙处,看着人家吃,还不时的挤眉弄眼,说几句笑话。
王三老师在院门口送往迎来。正寒暄间,他忽然发现白一拄着拐杖出现在大门口。他疑惑地往前起几步:“是你……”
“是我!”白一悠着一条腿晃进门槛儿,身子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,差点摔倒。
王三赶紧上前扶住:“你出来了?!”惊讶之余是感叹,原来听说按盗窃罪判刑,那至少也得六七年,没想到,一年刚过,他就出来了,“你是咋出来的?”
“我是爬出来的!”白一玩世不恭地说。
“不不不,我是说,是谁把你放出来的?”
“当然是监狱的警察了。”白一翻了一下眼睛说,“他们不放,我出得来吗?”他把把手伸向喜账桌子,狠狠地抓起一盒香烟,抖了抖,一支烟从烟盒里窜出头来,他低下头咬住那支烟。记帐的人赶紧“喀”地一声打着打火机,给他点上。
白一贪婪地长吸一口烟,恨不得把整支烟都吞下去,吐出来的烟雾淡了许多,但还恋恋不舍地围绕着他的头发久久不肯散去。“咳,别管谁放我出来,反正我赶上你的喜酒了。”
“太好了,今天让你喝个够。”王三把白一扶到一个椅子上坐下,“你先等一会,等头茬席的人下来了,就请你入席。”
白一也不客气,把双拐往椅子上一靠,扭动身体,艰难地坐下,“呸”地一口吐掉大半截烟头。
王三见状,又恭敬地递上一支烟,白一张嘴接住,嘴里还不干净地打趣王三:“你他妈的,‘近水楼台先得月’啊,咋还和自己的学生勾搭上了呢?”
“好你个白一,好话从你嘴里出来也变成臭狗屎了。”王三被白一揭了底,脸红起来。
飞飞听说白一来了,赶紧从新房里出来看他,刚到门口,听到了白一和王三的对话,心想,这个白一啊,蹲了一年的笆篱子了,也没改了本性,打人专打脸,说话专揭短。白一正想再数落王三几句,却见飞飞走过来,就兴奋地颠起屁股喊:“飞飞,你也在啊——”
“咱文友结婚,我能不来吗!白大哥,你啥时候出来的?我听说判了你五年,你咱一年多就出来了呢?”
“好啊飞飞,你是想那些狗操的判我无期才痛快?我咋就这么招你恨呢。王三,你说飞飞多不够意思。”白一眼看着王三,手指着飞飞。
“哎哎呀,天地良心啊,你可是冤枉了飞飞呀,你进去了,他比我们几个都着急,她跑前跑后地托人情,急哭了好几回呢。”王三说着站起来,拍着胸脯,“我敢说,就是自己的媳妇姐姐妹妹也未必做得到,我还跟她跑去几回呢。”
“好你个没良心的,我要是不找人,怕是你真得在里面呆上五年呢。”飞飞夺过白一的双拐,“白一你腿瘸,眼也瘸了吗?心也瘸了吗?今天,我非让你爬着回去……”飞飞假装生气,“咕咚”一下将白一的双拐扔到厢房顶上去了。
“飞飞,哥是说着玩的,不说不笑不热闹,你还当真是咋的,哥心里知道你最疼爱我,怜惜我,你看王三已抱得美人归了,要不你委屈一下,嫁给我得了。”白一那双眼睛诡谲地笑着。
飞飞的脸红了,飞步上前,拧住白一的耳朵:“美的你,满嘴胡沁!”
白一耳朵被拧得发红发热,他吐掉嘴里的烟头,扭着头求饶。双腿不得劲,差点边人带椅子摔倒。王三赶紧上前说情,飞飞才罢手。其实,白一的腿也没啥大碍,只是在监狱劳动时,为了救一个狱友,他用身体挡住一块下滑的大石头,被石头挤坏脚脖子,因此还立了一功。
玩笑归玩笑,对于白一出狱,飞飞和王三当然高兴。其实,飞飞并不知道,白一能够提前出狱,除了白一有立功表现外,更主要的是木子在暗中帮忙。木子当着飞飞和王三的面,表现得不闻不问甚至是冷漠无情的样子,是怕飞飞他们四处张扬,影响自己的形象。官场与文场不同,文场讲率真,讲性情,官场讲迂回,讲暗箱操作。文场讲张扬,官场讲隐藏。文场嫉恶如仇,官场善恶不分。文场真诚,官场虚伪。文场是非分明,官场真假难辨……
流水席坐得快,半个多小时就下来一茬儿席。支书喝完酒吃完饭,打着饱嗝从屋里出来,与送他出门的王三老师拉手交谈,那双绿豆眼睛左右转动,脸上的表情一阵高傲一阵谄媚,他的心象挂钟上的摆锤儿一样在高傲和谄媚之间摇摆着,他要在每个村民面前保持一手遮天的霸主威严,容不得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冒犯,又要对王三表现出亲近与友好,其实是对王三身后的木县长的敬畏和讨巧。他拉着王三的手,说:“大侄子,叔祝贺你……你是叔看着长大的,同龄的孩子里你最有出息,你还记得吗,叔还领你赶过集、参加过敖包会……”
王三两眼茫然,但嘴上却一个劲地说:“记得,记得,有怀次晚上你还领养我们去看电影,回来在山道上遇上狼,你背起我就跑……”
“对对对,可不是吗,我连鞋都跑丢了,脚丫子都被扎烂了……”
门口进出的客人少了,支书眨着那双小眼睛,伏在王三的耳根小声说:“你小子,行,攀上个高枝儿,啥时候给叔引荐引荐?”
王三眼光从支书头顶飞过去,“嗯嗯”答应着,心里却厌烦得不得了,小声说:“叔你等着吧,一定会有机会的……”
“你回吧,去照顾客人。咱爷们改天再唠。”支书察觉到王三的心情。
“叔您慢走,我不远送。”王三扭身回到院里。
支书拐过墙角,小声骂道:“臭老九、教书匠,攀上个高枝儿,还美了你呢?呸!”
王三回到院里,坐二茬席的人早已入座。飞飞架着白一,坐到了东屋首席主位。一桌子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白一。白一早就熟悉了异样的青白眼,不屑回避。为了保护白一,飞飞也陪着他坐下来。小村办喜宴,没有专门厨师,都是自家手艺,炖肉炒菜,是地道的农家风味。飞飞是镇里干部,又是漂亮姑娘,自然成了一桌的中心,具有强大的话语权。
“各位亲友,我是王三老师的文友,今天王老师特忙,我先替他给各位斟上酒。”飞飞举起酒瓶,逐一满上,最后到白一门前时,白一把酒杯攥在手里,说:“我戒酒了……我戒酒了……”态度坚决。
飞飞心里一阵兴奋,好一个白一啊,一年的牢狱改造,终于改变了嗜酒如命的习性。她不由得叫了一声好,回手拿过一瓶“杏仁露”,“咚”地一声放在白一门前,响亮地说道:“是好汉不溺女色,真英雄不受酒害。来,饮料代酒,我陪你干。”
“喝喝喝”众位乡亲不明就里,端起酒杯,互相劝酒,大口吃菜,大口喝酒。
七.大书记“文星虎胆”小文人“得道升仙”
白一自从出狱,戒酒烟、深居简出,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他躲在家里闭门不出,让村支书内心不安起来,这小子会不会又躲在屋子里写小说编排我呢,或者写更恶毒的卷状纸千我的黑状。他找机会从白一家门口路过,看到白一家紧闭的大门,心里更加不安起来。派出所长以治安检查为名光顾了白一的家,发现白一果真在聚精会神地写东西,他上前要看白一在写什么,白一却警惕地把桌子上的草稿纸一古脑地塞进抽屉里,表情冷漠地看着所长,一言不发。
于所长被白一眼睛里射出来的冷箭射中,一股浓黑的胆汁从胁间流出,他自己也嗅到了腥腥的气味,他感到顿时身体冰凉,口里泛苦,头晕目眩,意识丧失……医院,检查结果是酒精中毒造成肝胆破裂。
第二天,白一就在喇嘛庙镇消失了,连飞飞也不知道他的去向。
村支书惶恐地度日,喇嘛庙镇的的宣传委员在书记的指示下,密切引起白癜风原因是什么白癜风图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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